文︱陆弃

曾经不可一世的公司，如今正被自己祖国的“经济民族主义”反噬。5月2日，苹果首席执行官蒂姆·库克在2025财年第二财季财报电话会议上承认，因美国关税政策，公司预计将在接下来的第三财季中损失约9亿美元。这不是苹果第一次遭遇市场寒流，却是近年来最直接被“美国政策”击穿的一个季度。

资本市场的反应残酷无情。财报发布当日，苹果股价应声下跌3.74%，收于205.35美元，年初至今已累计暴跌超过15%。两家华尔街机构迅速下调苹果评级，投资者信心崩塌，苹果引以为傲的“科技护城河”正遭遇政策与资本的双重绞杀。

美国政府挥舞“关税大棒”原本是为打击外部竞争者，保护所谓本土制造业，但结果却是自己的科技巨头首当其冲。苹果在全球的生产链布局早已与中国深度绑定，核心零部件、整机装配、甚至部分研发测试均在中国进行。而这一次的“对等关税”新政，已将包括显示屏、芯片封装、主板模组等关键品类纳入重税范围，苹果生产成本直接上升，利润空间被压缩，交货周期也受到不确定影响。

问题的根源在于，特朗普政府将“关税”不再当作谈判工具，而是当作国内政治消费的筹码。这套激进政策在表面上对中国发难，实则正在系统性收割本国科技产业。从芯片到手机，从汽车到服务器，美国的关税新政不再分敌我，只认得政绩和选票。

美国一边高调打压中国制造，另一边却忘了苹果的全球供应链根本无法脱钩。打压中国，最终反噬苹果。所谓“战略安全”，不过是以企业利润为代价换取一场地缘政治表演。雪上加霜的是，苹果还面临来自欧洲的“监管猛药”。欧盟委员会发布新闻稿，认定苹果公司与Meta等平台违反《数字市场法案》，勒令整改并开出数亿美元罚款。封闭生态系统、强制支付接口、限制开发者渠道选择，这些苹果过去赖以获利的“系统红利”，如今已成为众矢之的。苹果正在全球范围内被监管机关围剿，正在逐步丧失作为“全球科技巨头”的制度豁免权。

苹果曾是全球最成功的消费电子品牌，是华尔街信仰的核心资产，是自由市场与技术创新叙事的最佳样本。但当欧盟铁拳砸来、美国政策反噬、中国市场份额被国产品牌不断蚕食时，这个昔日巨人正失去增长的动能与战略主动权。

苹果股价的下跌不是短期情绪波动，而是对未来商业模式崩塌的预判。iPhone疲软，iPad无创新，Vision Pro未见起色，服务业务被反垄断监管死死盯住。苹果正面临一个残酷现实：在没有供应链优势、没有新爆品、没有政策红利的前提下，靠什么继续增长？

更大的危险在于，苹果的模式代表着美国科技企业过去二十年主导全球的逻辑：以品牌主导、以中国制造、以美股定价、以全球用户为利润来源。但当中美关系剧烈动荡、欧洲重建数字主权、美国本土政坛鼓吹逆全球化时，苹果赖以生存的四根支柱正在同时动摇。

这不是一家企业的问题，而是一整套全球化结构的崩塌。苹果不过是最先“被示范”的牺牲品。当投资者不再相信增长，政府不再庇护平台，供应链不再稳定时，苹果还能是那个“万亿科技灯塔”吗？还是只是一头尚未倒下的“利润恐龙”？

苹果CEO库克早已意识到这一点。他在财报会上极力保持克制，但所谓“我们会积极应对变化”“重申长期价值”“控制成本”这类措辞，掩盖不了公司正在系统性丧失未来空间的事实。一家公司如果靠砍预算来维护利润，靠合规谈判来争取生存空间，靠旧有品牌信仰来维持估值，它的故事就已经走到衰退的起点。

苹果的问题，不只是苹果的问题。它正是整个美国科技业遭遇地缘政治反噬、监管逆风与全球市场去美元化的缩影。它让我们看见，曾经全球化的赢家，如何在反全球化的浪潮下裸泳；曾经被神化的科技公司，如何在国家主义与监管夹击中败下阵来。

华尔街正在重新审视苹果，而库克或许也正在重新审视他的“供应链帝国”。这一次，没有库比蒂诺式的“one more thing”可以拯救这家企业了。